《台灣布袋戲e5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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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豔文ê忍辱kap臺灣人ê悲情

作者 陳龍廷 2006.01.08

Kap西方藝術ê個人作品無仝，布袋戲ê演出是一種集體ê創作。Tī戲園布袋戲ê時代，布袋戲靠tio̍h劇場觀眾ê支持kap互動關係，激發了演師kap排戲先生豐富ê創造力，因此hitê時期ê布袋戲人物經常反映了hitê時代老百姓ê心理圖像。法國美學家丹納（H.A.Taine）bat提出一kóa觀念，ē tàng幫助咱理解為什麼chiahê創作，tō 算講hō͘新聞局認定「內容荒謬」，mā仝款受tio̍h觀眾ê喜愛。丹納tī伊ê著作《藝術哲學》舉真chē例來說明chit種觀念，伊講：「上偉大ê藝術家是有群眾ê 才能、意識、感情，而且達到最高峰ê人。」「藝術家m̄是孤立ê人。咱隔幾世紀kanna ē tàng聽tio̍h藝術家ê聲音；但傳到咱耳仔邊來ê響亮聲音，iáukoh ē tàng辨別出群眾複雜，koh無窮無盡ê歌聲，像一大遍低沈ê嗡嗡聲仝款，tī藝術家ê四周合唱。就是因為有這合唱和聲，藝術家chiah ē tàng hiahnil偉大。」

咱並無beh4用布袋戲主演做主題來討論伊「藝術家」ê身份，也無想beh蓋棺論定啥物人有群眾ê才能、意識、感情，而且達到最高峰ê人。但是咱ē tàng ùi史豔文chitê hō͘ 人數念ê布袋戲人物身上，發現伊背後hitê時代環境。

親像筆者bat經對史豔文chitê角色ê創作做過版本分析。黃海岱所創造ê史豔文卻是一ê為國除奸，「純陽掌」武功蓋世ê正義俠客。黃俊雄時代ê史豔文，kā伊家己所創作ê「六合」性格koh kā加落去。有tang1時仔，史豔文kap六合ê人物性格足相像。六合ê外號叫做「忍辱士」，個性真gâu 忍耐，足ē tàng忍受pháiⁿ人欺負，《雲州四傑傳》ê史豔文mā是以「八忍」出名。所謂「八忍」，其實是來自民間流行ê寒山子、拾得in ê對話錄：寒山問拾得：「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惡我、罵我、騙我時如何？」拾得云：「只可忍伊、由伊、避伊、耐伊、敬伊、不要理伊，再等幾年，看伊如何？」

史豔文「八忍」ê由來，就是拾得和尚ê這番話，chit種能「忍人之所不能忍」ê「忍辱」，kap六合ê個性相像。黃俊雄為啥beh4創造chit種有忍辱個性特質ê布袋戲人物neh？1990年1月筆者採訪黃俊雄時，伊講：「Hit陣ho͘h，為啥物beh thàií做《六合三俠》？ 這一ê動機是ánne啦，hit陣ê烏社會，人講『流氓』啦houh4，足盛ê。因為hit陣ê治安，講起來是無槍。無像chitmá houh4，槍枝hiah4nih濟。可是neh，人chiâⁿ野蠻。Hit陣我tú好二十？做『六合』ê時，m̄知是廿四歲，抑廿五歲，到處to是有鱸鰻teh4卡油啦、『看白票』啦。（tī in teh4搬內台ê時陣）入去houh4，ánne搖搖擺擺ho͘h，ánne規大thoah ho͘h，ánne入去。咱出外人啊，咱是beh4求利啊，ah你ánne平安就是福啊！咱是ánne一直想啦！Ah m̄ koh hông欺負了，有當時仔會tù bē tiâu。Tù bē tiâu，你beh ánchóaⁿ去發洩啦，你？最好你是tī he1布袋戲尪á去發洩，to̍h做一ê「六合」，「忍辱士」，足gâu忍耐啦！純粹咱m̄是驚伊，koh上kài尾仔，mā是koh4有一ê法律teh kā咱保障。咱善良人有法律teh4 kā咱保護，咱知影啦。但是，身tī chit款處境to̍h tio̍h lah，有當時á你若beh4靠法律，mā無法度tang1靠啦！你已經hông拍死tī hia1。警察來，你人已經死tī hia1！所以變做ánná？變做君子不吃眼前虧ê情形下，落去處理chitê『僵局』to̍h tio̍h lah！就是ánne hò͘，用話啦！一定愛忍啦！硬nòa，ánne硬kā褒囉唆，硬nòa，以柔克剛。Ah變做ho͘h，無才調發洩；beh發洩，你一定愛giâ刀kā thâi，ánne m̄ chiah會產生快感出來，著m̄？但是bē sái，ánne犯法啦！掌中發洩，順續做一ê教訓，結局，kap咱同款心境ê人足chē。一ê強欺弱ê社會，kap咱同款心境ê人足chē，伊會有同感、『共鳴』、愛看。我mā是劇中人hitê六合啦，你mā m̄ tang看我軟neh，著m̄？雞屎落土三寸煙，著m̄？變做講ho͘h，到尾仔就是以柔克剛，ah就是忍耐ê人，khah4有好ê結果，ah才會勝利。當然旁邊有一寡 hiahê見義勇為ê人，看tio̍h六合ê時陣ê niâ，chiahnih忍辱ê態度，處世做人chiah4nil好，iah koh有人beh kā欺負。有一寡khah正義ê人，óa去幫助伊。所以hit齣戲做了，算講合hitê時代，上hitoê。」

戰後hit4當時台灣民間社會，可講是一個無法度律正義ê社會，所有民間ê演藝人員所必須面對ê就是一kóa地方ê惡勢力。創作者將chit種ê情緒反映tī舞台頂，造就六合hit種ê布袋戲人物。六合堅持忍辱ê生活態度，會hō͘戲棚腳觀眾感動，會hō͘ in愛看。像黃俊雄所講 ê：「hit齣戲做了，算講合hitê時代」，chitê角色所代表ê價值kap情感，ē tàng講是長久to̍h存在ê，tī社會真普遍ê台灣人ê心聲。

黃俊雄掌中ê雲州大儒俠史豔文，不nā延續伊ê老父黃海岱ê塑造，kohkhah重要ê是加上六合「忍辱」ê特質。Tī黃俊雄舞台上ê史豔文，是一ê為天下蒼生受難ê英雄。ùi木偶造型來看，史豔文ê固定形體「散鬃」，其實to̍h是傳統戲曲犯人ê外型。Tī舞台頂出現「散鬃」ê角色，表示chitê人必須身負重任，寄望「待罪立功」ê罪人ê身份。1970年ê劇情中，史豔文iáu有一kóa真特別ê受難場景，像伊「hông掠去釘tòa十字架，遊街示眾，講三月後，beh放火kā燒死」，抑是「叫伊腳鍊手扣綁咧，拖去韃靼磨練三月謝罪」。史豔文忍辱受折磨ê形象，kap六合完全同款，tī 1973年《六合三俠傳完結篇》，mā bat出現過六合「通過七十二丈之遠ê刀山，腳底下以鮮血直流」ê情節。

為啥物chitê時代臺灣人愛看ê英雄，竟然是一種受難ê、悲情ê英雄neh？咱tī史豔文身上所看tio̍h ê，並m̄是一個布袋戲人物niāniā，ná像丹納所講ê：「傳到咱耳邊來ê響亮聲音，iáukoh ē tàng辨別出群眾ê複雜，koh無窮無盡ê歌聲，像一大遍低沈ê嗡嗡聲仝款，tī藝術家ê四周齊聲合唱」，chiahê複雜ê 合唱聲，kám會反映了台灣人無法度為家己ê命運當家作主ê悲哀？ hō͘觀眾們印象上深ê莫過於，每pái史豔文出現時所伴跟tòe「出埃及記」ê音樂有jōanih'á悲涼ê情感氣氛。過去台灣人心底ê巨大悲哀，是m̄是也kap史豔文同款？一直受奸臣陷害、折磨，而且koh4愛忍辱，堅持奮鬥落去？史豔文ê忍辱kap勇敢ê形象，kám m̄是表現出戰後真久長ê期間咱台灣人tī政治上ê集體潛意識？

若是咱iáu記得，戰後臺灣戲園ê歌仔戲，一般hō͘人ê印象就是「哭哭啼啼」，但是m̄知tī時，現代ê歌仔戲已經真少人kohteh唱哭調啊。台灣ê社會漸漸行向民主改革ê路，m̄知tī時，所有史豔文ê觀眾tī「再等幾年，看伊如何」ê忍辱心態渡過戒嚴時期。1988年李登輝時代開始，短短幾年內，m̄ nā國會全面改選，頂自總統，下到村長、里長攏愛hō͘臺灣人民一票一票直接選出來。M̄ koh相對ê，政治上ê爾虞我詐、宮廷鬥爭、中生代卡位戰、金權政治ê利益糾纏等現象，吸引了所有人ê焦點。過去上冷門、上枯燥乏味ê政治性議題，現在卻是hō͘市民小百姓所津津樂道ê。Ùi布袋戲人物ê發展演變來看，1970年代悲情形象ê史艷文kap萬惡罪魁ê藏鏡人，1990年代陰柔通變ê素還真、詐善ê陰謀家歐陽上智。布袋戲舞台上武林至尊ê爭奪戰，，iáu koh有以不變應萬變，活kah天長地久ê甘草人物秦假仙，這kám m̄是解嚴了後咱台灣政壇發展ê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