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文通訊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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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ī六月天談論母親

作者 Hwang Sunwon原作 2009.09.27

[翻譯文學] Conversation in June about Mothers

阮坐tī草á埔，六月天ê日頭pha̍k 阮ê腳脊phiaⁿ。附近街á路ê車lìnlòng叫，有時會吵著阮講話。

「阮某túchiah生，koh是難產，實在無法度kap阮做伙出來，逃走來南韓。所以阮決定，我先kap阮11歲ê大kiáⁿ走，以後才轉去接阮某、阮七歲ê gín'á kap tú出世ê紅嬰á。Hit陣當然無想著，38度線會真緊tō完全封鎖，soah bē tàng來去。」

「我ê大漢查甫ê早tō 慣勢做“ 阿爸ê kiáⁿ ”(daddy’s boy)。伊ùi斷奶開始tō kap我睏仝眠床。我去到tó，伊tō tòe到tó。見 poa̍h 倒、著傷抑是tú著啥代誌，若 háu tō 叫“ 阿爸”，你知影普通 gín'á tī這款時陣，攏會khàu“阿母”。我ê厝邊隔壁攏kā伊號做“阿爸ê kiáⁿ”。」

「伊包袱á phāiⁿleh，一點á to無躊躇，真情願tō beh kap我做伙走，準備beh離開。阮某kā伊吩咐，一定ài kā我ê手牽hō͘ tiâu，特別是人chē ê所在，抑是khah暗ê巷á底，ài注意攏bē使放手。伊笑一下，講m̄免煩惱，概成真大漢款，hō͘我感覺真驕傲。Tī這個困難ê旅途，伊若像是一個大人，beh kap我做伴。」

「阮某khiā tī門邊看阮離開。我一直行，無oa̍t頭。阮kiáⁿ行tī我頭前，伊mā無 oa̍t頭去看。」

「阮行到路頭túbeh越角無看ê時，阮某雄雄叫伊ê名。恁想阮這個gín'á會按怎反應？」

「伊本來一直行tī頭前，若像kap我做伙去、kā in老母留落來，是世界上蓋自然ê代誌。這時聽著老母ê聲，人雄雄停死tī hia，若像雙腳釘tī土裡。阮某koh叫一聲：“Kiáⁿôe，留落來kap阿母做伙！”，伊soah 跳起來，向厝一直走轉去，連使目尾kā我看一下to無。僥倖，阮攏想講伊足愛beh kap我做伙去。」

「伊若是有kap我做伙來，一定會hō͘我真大ê 安慰。M̄ koh我無怪伊。顛倒是，我lú想 lú感覺，伊按呢做了真tio̍h。」

我滾笑講：「看起來你是一個無夠輕重ê老pē，按呢hō͘恁kiáⁿ放sak。」

我ê朋友，伊chitmá 50 thóng歲，有一點á悲傷，m̄ koh真堅定講：「M̄是lah，母親是一個絕對ê人(an absolute being)。Kap做老母ê比起來，老pē ê實在是無啥。Che是bē變ê事實。」

「你想是按呢o͘h？」一個上少年ê無啥歡喜，tō按呢講。所有ê目睭攏teh看伊。「你真正想講一個老母是絕對ê人？阮老母tī我七歲ê時，kap一個查甫人相愛逃走。伊棄sak我。」

伊停一下，才koh講：「我kanna會記得阮老母一項代誌，tō是有一暝我醒起來，我驚暗，拜託伊開電火，伊m̄開。」

「是m̄是失電ê關係？」有人問。

「若按呢tō好a。 M̄是lah，因為伊有藏一個查甫人。阮老pē事業無êng，定定無tī厝。阮老母討著一個契兄，後來kap伊逃走，放sak我。」

「你以後攏無koh看著伊ah？」

「無，伊m̄ bat來看我，我mā無去chhōe伊。我是按怎tio̍hài去chhōe伊？我對伊 kanna有恨。」

「這項代誌你káná真gêng心ê款？」

「是a。我去做兵，戰爭受重傷。當時戰事真激烈，m̄知影tiang時救護兵才會到位。我ê傷真重，血流真chē，意識lú來lú無清楚，我想我liâmmi會死。Tō是hit時，tī無意中我看著阮老母ê面。M̄ koh我拒絕伊。我tī beh死進前mā猶拒絕伊。」

「恁老母tī你7歲ê時tō離開，你ná會知影hit個面tō是恁老母ê?」

「無m̄ tio̍h，我bē記得伊ê面，我mā m̄ bat刁工去chhōe伊ê相片，看伊生做啥款。M̄ koh m̄知按怎，我知影he tō是阮老母。我bē曉解說。」

「Che我會瞭解。」另外一個人講。

「伊ê面mā怪怪，伊kā伊ê嘴舌長長thó͘出來，hit時我隨知影伊beh創啥。」

大家攏tiāmtiām teh等伊解說。

「有一擺，我猶真細漢ê時，我ê目睭痛。早時起來，規個目睭hō͘目屎膏黏tiâuleh。阮老母用伊ê舌，kā我ê目睭chn̄g hō͘開。我m̄ bat去想著這項代誌，一直到我看著阮老母ê面，伊ê嘴舌長長thó͘出來，才koh想著。我kā家己講，目睭bē使kheh，bē使hō͘阮老母有機會，用伊怨恨ê舌chn̄g我ê目睭。我按呢一直想，到我m̄知人去。」

「按呢，敢m̄是你hit個想法，hō͘你無死koh活落來？Bē輸是恁老母救著你ê命。」我講。

「對我來講，上重要ê是，我目睭一直開開，我拒絕伊ê援助。我無感覺繼續活落是真重要。無論如何，我拒絕我ê老母，我無認為老母是絕對ê人。」

「M̄ koh che代誌 káná是teh證明，tī你ê下意識內底，你有teh思念伊。」

「你想是按呢o͘h？我無認為是按呢....我...我真正m̄知影。」

一時伊ê目睭充滿giâu疑，想想leh 才koh講：「我m̄知影老母是m̄是絕對ê人，m̄ koh我感覺in真特別，有一種真神祕ê特別。」

另外一個續落去講。

「Tī阮偷渡來南韓 hit一暗，hit chōa Imjin河頂茫霧真厚，四圍tiām靜…阮peh上hit隻細隻船，beh逃閃北旁ê共產黨政權。Beh得著自由，阮tio̍hài安全渡過這條溪， kanna這個方法niā niā。」

「Kò船ê儘量無聲teh kò，m̄ koh有時船ko'á géng著船身，tō會 īⁿoáiⁿ出聲，大家驚kah kiu做一伙。有時溪水潑著船肚，大家mā驚kah m̄敢喘khùi。」

「船來到溪中央，茫霧開始清去，天頂星mā出來。大家真驚講船會去hō͘溪岸ê衛兵發現，按呢tō無救a。」

「Tú好hit個時陣，一個嬰á開始大聲háu，大家驚一tiô 。M̄ koh he聲隨tō停去。Hit個老母kā紅嬰á tàn落去溪裡。水thong一下一聲，隨tō tiām去。

「阮安全過河。」

有一個人講：「Tī tú著生kap死決定ê時，老母ê本性會kā自我保存ê本性讓步。你bē tàng怪伊。」

M̄ koh我無同意。我認為這個查某人應該ài hō͘人罵koh hō͘人拍。但是我無講出來。

「這個老母ê奶hō͘奶水漲kah飽飽。」Hit個人繼續講伊ê故事。我心內想，這個查某人可能tō是這個人ê某。

「大概奶水siuⁿ chē ，無法度攏chek出來。」我ná kā khau。

「伊無chek奶水。伊用ka刀kā兩個奶頭攏ka斷去……用伊家己ê手…。」慢慢á，伊講。

六月天下晡時ê日頭猶teh pha̍k，阮ê腳脊phiaⁿ pha̍k kah會痛。

作者介紹: Hwang Sunwon

Hwang Sunwon是tio̍h獎ê韓國詩人kap小說家。伊有寫一百外篇ê短篇小說，收tī伊ê 8本文集內底。日本吞佔韓國了後第五冬(1915年)，伊tī北韓出世。Tī韓國ê日本學校受教育，1939年東京早稻田大學畢業，得著英國文學學位。二次世界大戰爆發ê時，伊已經轉去tī韓國，m̄ koh為著逃避日本軍ê徵調，伊bih入去地下。1945年日本終止佔領，韓國得著解放。第二冬，共產政權成立，伊ùi北韓逃出。1953年韓戰結束了後，伊tō tòa tī Seoul(漢城)，tī伊ê國家政治變遷、經濟發展、情緒恢復ê年代，伊一直有teh發表短篇小說、詩，mā教育文學寫作。

“Tī六月天談論母親”是Hwang Sunwon 1976年ê作品，收集tī伊ê “Book of Masks”文集。Suh Jimoon翻譯做英文，<台文通訊>蘇正玄翻譯做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