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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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夫人》第一部 夫婦 第十一章(更新版)

Tī庄腳ê車頭落車了後,景文kah瑞文koh坐鐵枝á路輕便車向東去。

車頂iáu有其他兩個乘客,兩個lóng戴竹笠á、thǹg赤腳。兩組人客tī輕便車頂面ê長車廂,kha脊phiaⁿ tú kha脊phiaⁿ坐teh;坐tī風尾ê chit對高尚人客,不得不tio̍h鼻另外hit兩人身上ê臭汗酸味。Koh加上in中間ê一個用薰管teh pok俗薰,臭薰味不斷吹來後面;另外一個teh食檳榔,不時kā kahná血ê紅汁phùi kah滿四界;無chhái清氣ê田園芳味soah hō͘ in舞lâsâm去。陳家兄弟有想beh請in換位;若kā in拜託,可能ē tàng kah in換位,m̄ koh in一直講bē出嘴,因為tùi in相tú ê勇壯ê kha脊phiaⁿ有傳來奇妙ê壓迫感,這比臭味koh khah恐怖。尤其是兩人teh講土地ê tāichì,其中一個有小khóa激動ê款式。
「實在豈有此理,若講是柴片á是死人,to̍h有可能會hō͘ 水沖走,土地會去hō͘ 它流走,我從來mā m̄ bat聽過。」食薰ê講。
「確實二十年前bat做過大水,hitê大水mā kā阮tau ê厝流掉。」食檳榔ê講。
「Hitê大水hō͘ 曾文溪邊一帶淹水,當時阮老父mā淹死,田園成做魚ê厝,我無法度chiah去北部食頭路。十年了後tńg來,看ah!土地koh浮起來à,當然無koh像以前ê地形,已經變kah高低無平ê拋荒地。M̄ koh,我知影土地ê位置,所以koh開始慇勤耕作。Βeh耕作拋荒地實在m̄是hiah簡單,經過三年chiah有收成,阮翁bó͘ lóng真歡喜。想bē到忽然有人來講:『這m̄是你ê土地,是官廳ê。』因為ánne,我bē tàng koh種作,我聽tio̍h ná hō͘ 雷kòng.tio̍h。」
「你kám無去法院告?」
「戇大呆!對方是官廳,無法度lah!我去派出所,mā請保正去交涉,m̄ koh,無人beh chhap我。無可奈何lah!是已經過去ê tāichì loh!Chitmá koh講mā是無伊法,雖然明知ánne,tú tio̍h人總是想beh講hō͘ 人聽。豈有此理!想tio̍h to̍h受氣。」
「若ánne,chitmá chit塊土地到底是屬siáng ê?」
「A̍h知。Kám是大官á是好額人ê?」

Kah in kha脊phiaⁿ相tú ê景文kah瑞文兩位地主,清清楚楚teh聽chit兩個作穡人ê對話。尤其是陳景文有小khóa緊張,因為這m̄是kah伊無關係;農民若知影伊失去ê hit塊土地是屬kha脊phiaⁿ後hitê chapo͘人ê,有可能會kā伊phah kah半死,所以in ná會敢因為臭薰煙kah檳榔汁來請in換位。可能是心理作用,景文感覺chit兩個作穡人ê話是眞知in ê身分chiah thiâu故意針對in講ê。M̄ koh,景文已經免驚伊會惹禍上身,因為土地chitmá已經屬in小弟瑞文所有ā。
輕便車行約一里半路,就到相當大ê庄頭。

陳家兩兄弟去拜訪黃丙ê厝,伊是陳家tī chit地方ê所有地ê管理人;伊本身mā是一個小地主,又koh擔任保正,是村裡有頭面ê人。
「歡迎hiah遠來到chia。」 黃丙對chit兩位無通知to̍h來ê人客有小khóa gōngngia̍h,m̄ koh非常慇勤招待兩人入去客廳。
「黃先生,chit位是我ê小弟瑞文,以後tio̍h請你多多照顧。拜託!」 景文kā小弟紹介hō͘ 管理人。
「我chiah tio̍h請伊關照。伊生做一表人才ê美男子,地主ê子弟畢竟無仝。」

這並m̄是扶tháⁿ ê話。瑞文穿一領全新ê深藍色西裝kah無領帶ê純白oâisiáchuh,抹油ê頭毛烏sìmsìm會發光,koh有小khóa茉莉花ê芳味。Chit種流行ê都市打扮引起田庄老人ê注目,伊感覺ánne ê稱讚iáu無夠額,m̄ koh,顧慮tio̍h景文ê打扮,就無koh講啥。景文原本to̍h無啥物風采,koh穿台灣服,當然無人會知影伊是百萬富翁,tī村裡行路mā bē引起人ê注目;chit對兄弟實在是真無相siâng。

景文當然清楚黃丙對in兩兄弟ê觀察比較以後,感覺奇怪ê心情,m̄ koh,伊lóng無掛意,工作chiah是siōng重要ê。
「黃先生,冬尾ê收成àn怎?」
「是平平lah!甘蔗ê收成有khah好,尤其是頂年風災真嚴重。」
「看起來舊年到今年上半期ê收成大減,今年秋天若無khah好,阮mā無法度。」
「無m̄ tio̍h。其中一個原因是佃農最近lóng無認真,而且提出種種ê要求來表示不平。」
「第一期作五成,第二期作三成,ánne ê收入iáu講無公平? Ánne ê比例,農民應該感激chiah tio̍h ā。」
「無m̄ tio̍h,ánne iáukoh不服,實在是有khah過份。M̄ koh,你所知,最近有無路用ê啥物組織lah,啥物協會lah,in出來教農民kah勞動者一kóa pháiⁿ知識。咱對chiahê人無啥辦法;in嘴講是beh協調佃農kah地主來促進和睦,其實是beh kah地主敵對。Chiahê對lín khah大ê地主無啥物作用,m̄ koh,對阮chit款ê小地主,若照in ê講法來進行,阮會hō͘ in剝皮剝kah chhun無半項。以前ê農民真單純樸素koh萬事完滿,chitmá ê變kah真恐怖。世間ê進步到底是好是bái neh?」

黃丙一直搖伊hit粒大koh重ê頭殼。伊kui面全是天然痘(chu)ê痕跡,拋荒ê面皮半支嘴鬚都無;紅濁ê目chiu kahná teh睏,目chiu皮koh peh bē開;目chiu是靈魂之窗ê講法並無適合伊。景文知影黃丙並m̄是一個好ê管理人,伊khiā tī地主kah佃農中間,雙pêng吸收甜頭。像景文hiah精明ê人,ná會到taⁿ一直teh寬大處理?是為tio̍h萬全。地主kah佃農之間無一個直接ê契約,中間ê管理人mā m̄是絕對ê責任者;因為是chit款無確實ê關係,致使農民ê要求kah訴願,無所在thang投訴,tāichì tiāⁿtiāⁿ to̍h不了了之。若勉強講有契約,mā是只有口頭契約,並無交換書面ê證件,所以農民時常鋤頭放leh,就去chhōe別項頭路;地主chit pêng mā是ē sái隨時tùi in收回土地,kā in解雇。所以kah túchiah黃丙所講ê仝款,社會ê進步帶來農民自覺,像以前ánne地主隨意ê做法已經是行bē通ā。Chit種趨勢是事實,黃丙用這做藉口,最近tiāⁿtiāⁿ增加景文ê負擔,致使景文無法度koh出聲。
「照黃先生你ê講法,佃租m̄ to̍h會koh減少loh? M̄ koh,我無beh koh再讓步ā,絕對無,因為我已經是一個情義相當深ê地主。」 景文面帶微微á ê半冷笑ánne講。Hō͘ 伊先出手,黃丙小khóa目頭結結,用一種真為難ê口氣講:
「佃租就照ánne,m̄ koh,chhiàⁿ人ê工資是問題;請你一定tio̍h提高,若無,bē用得,因為物價一直teh起。」
「Chitmá每工ê工資gōa chē?」
「Chapo͘工五十一錢,女工三十一錢。」(譯註:一百錢=一kho͘=一圓)瑞文tùi邊á隨插話。
「真俗ah?」

一直tī邊á恬恬無講話ê瑞文忽然發出小khóa怪聲講,其他兩人掠伊金金看。
「真正俗,若是你去做工。」景文ná teh kā伊khau洗講。
「M̄ koh,街á ê人力車車伕走七、八百公尺就ē tàng得tio̍h二十錢ê車資。一工若載十個人客就ē tàng thàn二圓。
「Sànchhiah人mā有差別,kah好額人仝款。你若知影農民kah工人tòa啥物款厝,食啥物物teh過日子,你就bē驚一tiô講『真俗ah?』。」
「總是,一個人做一工ê khangkhòe kantaⁿ ē tàng thàn五角銀,算bē hô lah,我感覺in真可憐,無論in是過啥物款生活。」
「肥一桶五十錢,你kám會講它俗?對錢ê tāichì你kahná戇大獃leh。五十錢to̍h講它俗,á若一百圓to̍h講它貴,kantaⁿ會曉ánne想,kahná gín'á ê頭殼。你家己mā有土地,以後你會tú tio̍h真chē傷腦筋ê tāichì。你tio̍h會記得,chitmá恬恬mái加講話,mài hō͘ 人看破腳手khah好。黃先生,你看我chitê小弟lóng m̄ bat世事。」
「若是ánne,不管是五十一錢á是三十一錢,加hitê一錢lânsan頭á有啥物意義?」

瑞文ánne疑問講,黃丙隨解說講:「He是一種感情ê問題;kantaⁿ加一錢to̍h會hō͘ 人感覺額外加一錢ê滿足。這就是農民單純ê所在,製糖會社mā常常使用chitê方法。」黃丙感覺瑞文ê插嘴hō͘ 伊所提出ê主張增加氣勢,所以皺面ê黃丙向景文講;
「無的確lín小弟比你khah bat人情世事。無論如何,到taⁿ ê工資對勞動者來講mā是艱苦過日,而且農民組織mā要求tio̍h增加工資到一圓二十錢,這kahná teh講hàm古leh。」
「組織ê要求kahná teh眠夢leh;眠夢ê tāichì ná有法度ta̍k項lóng會達到?咱kám tio̍h用金ê鋤頭hō͘ in做工?Mài koh滾sńg笑lah!黃先生,到底tio̍h增加gōa chē工資leh?」
「是lah,kám tio̍h koh十錢?」
「十錢haⁿh。」

景文teh考慮一下;伊hō͘ 黃丙繼續講落去,伊ê頭殼底teh tia̍k算盤。
「若無ánne,會chhiàⁿ無工人。最近大家若有khah好ê khangkhòe,就會走去製糖會社á是礦場。所以頂年líntau收成減少,人手不足是原因lah。Koh再講,chit幾年製糖會社ê做法hō͘ 人真傷腦筋,in不斷kā農民ê土地收回,來做會社ê甘蔗園。Ánne落去,本底ê佃農就自然會變做苦力(khulí),製糖會社mā大量吸收chiahê工人,所以咱會腳手無夠,而且因為農民講in ê土地hō͘ 人占去,á是in要求工作權無hō͘ 人承認,所以常常發生麻煩ê tāichì;農民心情激動,無像以前hiahni̍h聽話。」

景文忽然想起túchiah坐輕便車來ê途中有聽tio̍h兩個勞動者ê對話。In顯然有鬱卒想beh反抗ê心,這bē sái大意得。Kah小khóa增加農作ê經費比起來,農民鬧動ê損失koh khah大。
「若ánne,工資增加五錢好無?」
「五錢bē sái lah,五錢」

黃丙一直搖頭,兩人互相無beh相讓。過一時á,景文屈服ê時,黃丙已經頭額(hia̍h)全汗,嘴角全泡。Kantaⁿ為tio̍h增加五錢á是十錢,兩人拚死議論,瑞文tī邊á看,感覺真奇怪koh好笑。Chit部分ê交涉結束了後,in koh互相談論肥料、稅租kah其他有關收成ê tāichì。對chit方面完全無知識ê瑞文,聽了感覺真無聊。庄腳原來是hiahni̍h囉嗦麻煩,kantaⁿ是一kóa無聊ê tāichì,瑞文túchiah來到庄腳興趣早就lóng消失去。伊掠準beh去東京讀農科是快樂ê tāichì,chitmá伊想講tio̍h koh修正chiah好。

Hō͘ 黃丙tī in tau請食中晝了後,景文講伊無閒tio̍h家己單獨先tńg去台南。其實伊本來有想beh tàu陣去看瑞文ê土地,m̄ koh,聽tio̍h輕便車頂面hit兩個勞動者ê話了後,就想無beh去。就ánne,伊hō͘ 管理人黃丙案內in小弟去。

道路雙pêng ê麻黄tú種無gōa久,tùi村尾一直延續落去。瑞文kah黃丙兩人並肩而行,日頭kā in ê影照tī頭前;一個是瘦抽ê身材,行動輕快,另外一個是肥kah ná豬,戴一頂hō͘ 日頭曝kah臭ta ê台灣panama草帽,gia̍h一支籐枴á,腳步kahná鴨á phiat一下phiat一下,顯然是習慣ánne行路,雖然腳步細,速度koh算緊。道路takhokkhok,兩人ê鞋á無gōa久就變kah白siaksiak;連慢慢á teh行ê載貨馬車經過ê時,tùi路樹縫射入ê光線mā會照tio̍h飛起來ê塵埃。路邊雙pêng ê田地充滿澄清ê空氣,稻穗kah甘蔗葉 mā teh吸收秋天ê空氣。田園kahná大海hiah曠闊,只有遠遠ê所在浮出來茂盛ê樹林、竹林kah紅磚á厝ê小部落。Chit時已經是秋割ê時節,有人開始teh割稻á。瑞文沿路看tio̍h khiā teh做穡ê作穡人,有ê teh動鐮le̍k'á,有ê kā割起來ê稻á下tiàm機器桶phah粟(chhek)á。為tio̍h無ài hō͘ 粟á散去,機器桶有掛chiâⁿ丈koân ê網á;若kā它裝竹排á,mā是會浮tī水頂流。經過chit款奇妙ê機器桶phah了ê粟á,tī陽光之下kahná黃金波浪teh飛。

瑞文看tio̍h chiahê庄腳景色,結果ta̍k項lóng真珍貴,一直問黃丙種種ê tāichì,m̄ koh,黃丙無想be̍h kā伊說明,因為伊khah想beh問有關陳家ê情形。伊雖然有去過陳家幾nā pái,m̄ koh,感覺iáu無法度把握陳家ê一切,像講伊做陳家ê土地管理人已經二十年,連屘ákiáⁿ瑞文mā今á日chiah頭一pái見面。陳家實在是大koh複雜,kahná用水目鏡teh看海底,tī hia藏真chē珍貴ê不可思議ê物件;chitê田庄阿伯á只好ánne想。伊tiāⁿtiāⁿ停落來喘氣,kahná馬teh phe̍ⁿhphe̍ⁿh喘,m̄ koh,he m̄是行路ê thiám,是因為連續講siuⁿchē話所引起ê。瑞文若bē赴回答,伊就koh再續teh講落去,無gōa久就提起陳安子ê tāichì。
「我kantaⁿ看過hitê日本人ê陳夫人一pái,實在真súi,ē sái kah她ê同姒(sāi)á玉簾相比並。若hō͘ 她穿台灣衫m̄知怎樣?」

安子受褒獎,瑞文kahná家己ê tāichì,就歡喜膨風講:
「她tiāⁿtiāⁿ穿台灣衫,比和服koh khah合軀,玉簾kah她無tè比;第一品是無仝lah。」
「Kám會是你愛她,所以teh kā她褒獎?」

黃丙滾笑ánne問伊。Chitê阿伯á kám會知影家己kah安子ê關係?瑞文驚一tiô,話soah無法度繼續落去。
「M̄ koh,到底是án怎?日本人嫁來kám會幸福leh? 講khah失禮leh,mā是因為hitê日本婦人入來了後,lín陳家就閙起問題來。因為雞to̍h是雞,鴨to̍h是鴨,tàu陣lok tiàm仝一個所在,啄來啄去一定真鬧熱。」
「烏白講,絕對無hit款tāichì。阮hitê阿嫂實在是真有氣質ê好日本婦人,真親切,m̄是會hō͘ 人討厭ê人。人講hiahê有ê無ê,是周圍ê人無了解,真pháiⁿ心,烏白亂講來中傷。」

瑞文忽然激動起來,對方卻冷笑講:
「免ánne辯解lah!」
「啥物辯解?」
「免掩蓋lah!其他ê人免講,若是我ho͘ⁿh,是酸、辛(hiam)食過頭ê chapo͘人lah。」

黃丙目chiu nihkah koh khah細蕊笑笑á ánne講,是teh叫人tio̍h信任伊ê款式。 Chitê chapo͘人確實是一個好色ê人,聽伊講伊有三個細姨,二十個kiáⁿ無欠kah一個。伊真自高,講伊án怎協調大bó͘ kah細姨之間ê問題,koh án怎hō͘ 家庭bē起風波;伊m̄知pháiⁿ勢一直teh講m̄知見笑ê話,瑞文完全hō͘ 伊壓倒。
「你iáu少年,mā真有手腕。M̄ koh,lín阿兄án怎?有受氣ho͘ⁿh。」
「Hiahê無影無跡ê謠言,你是tùi siáng聽來ê?」
「Tùi啥人?因為chitmá ê時代kài發達,電話、電報lóng有。Hitê gín'á kám確實是你ê?」
「請你mài講hiahê。若koh講,我beh咬你oh。」
「惹你受氣à?我kantaⁿ聽tio̍h hiahê風聲niāniā」
「Lóng是白賊,人造話ê lah。」
「Heh,kám是白賊?」

黃丙顯出kahná失望ê表情,伊原本期待瑞文會講出koh khah刺激性ê好事。

瑞文對chitê庄腳人ê亂講起受氣,伊若koh繼續追問,瑞文有可能會動手phah伊á是咬伊。照túchiah伊講ê口氣聽起來,伊對陳家ê好奇心,m̄是日常生活á是財產ê tāichì,卻是其中男女ê愛慾ê瓜葛kah閨房ê秘密;瑞文chitchūn chiah了解。食老m̄認老koh對色情有異常ê關心,瑞文感覺chitê老人實在有夠pháiⁿ心腸。講起安子ê tāichì ê時,瑞文看tio̍h伊ê面to̍h感覺真污穢。

行了約四公里路,來到一個無夠三十戶ê小部落,in只不過是簡單ê細間厝合做伙ê khiā家。

過hitê部落koh小行一下,路就慢慢á peh崎,而且來到chia就有偏遠ê氣氛。路ê一pêng真崎,四季長青ê灌木非常茂盛,koh有真chē羊齒類ê植物,mā有看tio̍h奇形怪狀ê蛇木kah kui片(phiàn)ê台灣芭蕉,有進入山地ê感覺。四界有野生ê檨á樹kah龍眼樹,koh有柚á樹結kah ná黃球ê果子。路ê另外一pêng是曾文溪,takhokkhok ê河床,tī秋日照射之下,目chiu看去是一片(phiàn)白siaksiak。

過無gōa久,黃丙kah瑞文行到曠闊ê低地,行過無水ê ta溪了後,河ê對岸就是闊bóngbóng ê一片甘蔗園,hia有瑞文ê土地。
「非常遠,真無方便ê所在。」

一到田地,瑞文驚kah gāng去,m̄ nā真失望ánne講,mā真厭倦。
「來歇一下。」

黃丙tī金龜樹腳坐落來拭汗,瑞文mā tī hia坐落來點薰。
「黃先生,這kám自古早to̍h是阮tau ê土地?」
「舊年chiah變更做景文ê名,hit時以後,lín ,kám m̄是有分財產? Anne,chitmá是你ê。」

黃丙kā瑞文lió一下,心內想講家己ê土地也m̄知影,地主ê少爺to̍h是hiahni̍h潦草koh糊塗。
「Kám講是有啥物因端ê土地?」
「是ah,原來chia是官地放領,起初是某官員買去,後來chiah koh轉手hō͘ lín阿兄,其中ê詳細情形我mā無真清楚。 」

瑞文ê面小khóa變tēng,嘴唇咬leh,無講話,心內無爽快。財產分配確實無公平,景文到底是bē吃虧ê人,伊比大兄分khah chē,koh是siōng好ê份。瑞文想講是家己抽tio̍h siōngbái ê籤,因為家己pīntōaⁿ所以bē tàng有啥物慾望,當然分khah少。M̄ koh mā bē sái分hiah遠koh收成少無路用ê土地hō͘ 我,kám m̄是?
「Taⁿ,」土地管理人ná親像牛hiah笨chhiâng peh起身來講: 「咱來去巡一下á田園leh。」

瑞文hō͘ 黃丙催,m̄ koh,伊已經對hiahê田園無趣味ā。伊心內忽然koh想起túchiah輕便車頂面hiahê對話。「若ánne,chitmá chit塊土地到底是屬siáng ê?」
「A̍h知,kám是大官á是好額人ê?」

Kám講in講ê hit塊土地是我ê chit塊?瑞文感覺khimo͘chih無好,所以伊無想beh隨起身。
「是án怎?Kám是真thiám?」
「Bē lah!你雖然hiah肥,m̄ koh,你ê腳有力。原住民mā腳真勇,kám m̄是?」
「Mài lah!Mài kā我kah原住民teh比。」
「Chit tah kám有原住民?」
「已經無teh割人頭ê生番ā,lóng變成溫和ê熟番。In真chē tòa tī部落,穿台灣衫,講台灣話,看起來kahná是台灣人,m̄ koh,一看in ê面就隨知影。」
「原住民ê面kám是bē bái?」「Mài講sńg笑,in ê面容真驚 人,chabó͘ ê皮膚烏koh粗,iáu是咱縛腳ê三寸金蓮、楊柳腰khah好lah。」
「我學生時代bat去過霧社,hia有美人。若有美人tī chia,我想beh用相機kā她hip一張。」
「你頷頸phāiⁿ ê ,kám m̄是望遠鏡?」
「是相機lah。」
「你若beh hip番á chabó͘,不如kā我hip一張khah有功德。」

黃丙kā衫ê鈕á鈕好,真正經擺出姿勢,kahná肥豬ê身軀向後,正手thuh籐枴á。瑞文微微á笑kā快門chhi̍h落去。
「若是hip了bē bái to̍h真好。」
「無問題,因為hip相機bē講白賊。」

黃丙無感覺tio̍h少年人ê khau洗意思,心內大歡喜。伊一生hip相無幾pái。
「Pháiⁿ勢,請相片若洗出來,寄一張hō͘ 我kám好?」
「一定會寄hō͘ 你。」
「Hō͘ 你hip相去,我ê精氣kah運氣mā lóng hō͘ 你吸去neh。」
「我bē做hit款罪惡ê tāichì,做你放心。」
「總是,人一下老就感覺世間真無聊。看你ê款式,我真欣羨;人少年koh有錢,自由自在,實在有夠幸福。」
「Mā m̄是ánne講,人無像外表所看ê hiahni̍h好。」
「你to̍h免客氣ā。」
「我若失去chitê甘蔗園,to̍h啥物lóng無。」
「有十甲ê土地iáukoh teh埋怨,你來世會變做牛á是豬oh。」

兩人行tī甘蔗園中間ê路裡,甘蔗欉已經七、八尺高,ē sái收割à。有ê甘蔗彎曲,有ê倒tī土腳。有時微風吹來,kā長長ê甘蔗葉吹kah相kheh,發出chhachha叫ê聲。百舌鳥(譯註:就是紅頭伯勞) 傳來一chūn koân調ê啼聲,了後就恬chihchih lóng無聲。黃丙chhōa瑞文kā伊所有地ê界線se̍h一liàn。雖然是ûnûn'á行,mā行將近一點鐘,所以是相當闊ê土地。Ánne實際行一遍了後,瑞文chiah知影家己ê土地是有料想bē到ê闊,tùi ánne伊chiah感覺家己是相當有財產ê人,ē sái安心kah誇耀。

巡視田園了後,黃丙講伊暗時庄裡有聚會,需要量早tńg去。M̄ koh,瑞文m̄甘離開hiah寧靜ê田園,感覺隨時to̍h tńg去實在可惜,就kah有一點á討厭ê庄腳老人分開,伊ài家己一個留tiàm hia,而且tńg去mā無啥物趣味ê tāichì。

黃丙就照瑞文ê意思,家己單獨tńg去。

瑞文行出hitê田地,隨便行行leh了後,就chhōe一個所在坐落來。伊面向東坐tī小khóa高ê草埔,看過去是綠色ê山坡,續落去是藍色ê山,koh後壁是淺藍色ê阿里山山脈;伊ē tàng清清楚楚看出三種色彩ê層次。Koh khah遠ê應該是新高山(譯註:玉山),m̄ koh看bē tio̍h。草埔ê下面是一條大河,就是tùi阿里山發源流向西南ê曾文溪,m̄ koh tī chitê所在,溪水忽然彎向西pêng,流入去平原;chia是hitê水流彎曲ê地點。熱天雨水期ê時,濁濁ê大水沖pháiⁿ橋樑,淹沒田園。Chitê hō͘ 農民心痛ê溪水,tī秋天到冬天是ta燥期,變成一點á水都無ê沙地;溪底露出大粒、細粒ê石頭,koh有樹kho͘ 堆積,有ê所在也發出蘆葦kah菅芒,á是雜草茂盛ê草埔。

瑞文神神teh看山,心內teh想安子ê tāichì,想講伊hō͘ 阿嫂迷去真是戇大獃。M̄ koh m̄知怎樣,chitmá想起來已經bē koh心痛。飛出去大地會hō͘ 身心得tio̍h健康,阿嫂bat ánne kā我講,這是確實ê tāichì。日落西山,照tio̍h瑞文ê側面。今á日hō͘ 日頭曝kah有夠額à,鼻頭一定曝kah紅紅,瑞文想tio̍h心就爽快。伊pok了三、四支紅茉莉牌ê薰,chit中間伊有反省家己軟弱、無所作為、無健康ê生活,也有思考明年去東京讀大學ê計劃,koh夢想未來新生活ê發展等等,心頭就歡喜起來。

過一時á日頭落山,瑞文想講應該tńg去à,就peh起來落山,沿灌木kah草phō掩蓋ê溪邊無夠一公尺闊ê小路行落去。行無gōa久,伊聽tio̍h phah水ê聲。奇怪,溪底應該是無水à,伊感覺小khóa意外。對水聲ê方向看去,tī溪岸生kah一大片ê龍舌蘭kah茂盛ê林投樹縫,伊看tio̍h反射光ê水面。瑞文停落來,目chiu金金看草phō,tī hia確實有一個水池,而且有魚á teh跳ê聲,m̄ koh魚á mā無hiah大聲ā。伊行óa去兩三步,忽然一隻m̄ bat看過ê粉鳥á大ê鳥á tùi草phō飛出來,伊chiah知影水聲是chitê原因。瑞文koh一pái向水池看去ê時,伊ê腳忽然khiā tiāⁿtiāⁿ,因為伊看tio̍h水內有一個chabó͘ gín'á。伊koh進前兩三步,小心mài hō͘ 對方注意tio̍h,kā面貼óa龍舌蘭有刺ê長葉,tùi葉á縫看tio̍h chabó͘ gín'á ê身軀,ná有看tio̍h koh ná無看tio̍h。小水池是濁濁ê,m̄ koh,噴起來ê水滴tú tio̍h日頭,發出銀色ê光。Chabó͘ gín'á ê面看bē真清楚,m̄ koh胸坎á看真明;是少女ê奶看kah一清二楚。瑞文偷偷á看,soah有想beh kā她hip相起來ê作孽想法。垂落來ê枝葉遮蓋leh,瑞文真無容易chiah chhōe tio̍h khah好ê所在,左右移動,終其尾tī十一、二公尺後ê灌木中間kā鏡頭對好tī水裡ê少女。

Hitê chabó͘ gín'á聽tio̍h快門ê聲,驚一tiô大聲hoah,koh有跳出水ê聲。總是,瑞文仆tī草phō內,然後tùi túchiah來ê道路逃走。 Chabó͘ gín'á隨tùi後壁jiok來,雄kàikài大聲罵瑞文,kahná起siáu 目,hàiⁿ頭kā tâm濕ê kui束頭毛ê水四界噴,koh手裡hàiⁿ一支鐮le̍k'á。

對chitê意外ê恐怖場面,瑞文驚kah身軀kiukiu,一直tòm頭kā她會失禮,m̄ koh,hitê chabó͘ gín'á無beh聽伊。瑞文就tùi lak袋á the̍h出一個五角ê銀角á,講:「Chitê hō͘ 你,請原諒,我無啥物pháiⁿ意。」
「我無ài錢,我m̄是趁食chabó͘ lah。你tio̍h kā hitê機械hō͘ 我,我beh kā它kòng pháiⁿ。」
「Ánne bē sái得,這是三百圓買來ê。」
「三百圓oh!」

庄腳chabó͘ gín'á驚一tiô就停止攻擊,她tio̍h驚ê目chiu 特別大粒,ná親像龍眼籽hiahni̍h烏,是非常野性驚人ê目chiu,m̄ koh,有帶茶色ê美妙色彩,kahná野生可愛ê動物,同時hō͘ 人有妖豔ê感受。看tio̍h她ê目chiu ê時,chiah懷疑她kám是純粹ê台灣人。後來,知影她有白人ê血統,chiah解開她茶色目chiu 仁帶有灰色條紋ê謎。

「我ē sái kā相機hō͘ 你,請你mài koh hàiⁿ hit支鐮le̍k'á。」
「我無beh thâi你,你kahná是好額人,是tó位ê人?」 Hitê chabó͘ gín'á氣勢受挫折,就溫柔落來;túchiah受氣soah m̄知對方ê身分,chitmá平靜落來chiah知伊m̄是庄腳人,hitsu m̄ bat看過ê特別服裝hō͘ 她看tio̍h真無仝款。
「我是台南人,你kám tòa chia附近?」
「是lah。你tùi台南來chia chhòng啥物?Kám是用hit台機械hip chiahê風景?」
「是lah。我本來無想beh hip你,m̄ koh,因為你洗水浴ê光景非常súi,soah禁bē tiâu kā你hip起來。請你mài kā我想做有惡意。」
「無法度lah!Hō͘ 機械hip去iáu無要緊,若hō͘ 你ê心肝hip去to̍h真討厭。你若是村裡ê chapo͘人,我就無beh放你soah。」
「驚死人,連庄腳ê粗魯chapo͘人都hō͘ 你動鐮le̍k'á,你真正是無對手。」
「空手我mā bē輸,因為大家lóng叫我『山貓』á是『豹彪。』

Chabó͘ gín'á家己就向前行去,kah túchiah大受氣ê她完全無仝,kahná無tāichì、無要緊ê態度,hō͘ 瑞文大驚一tiô。一開始hō͘ 她奇妙ê力量威脅,想beh趕緊逃走,m̄ koh,chitmá kahná受tio̍h無形ê命令,hō͘ 伊不得不tio̍h tòe她ê後壁行。Chabó͘ gín'á穿粗棉布ê衫褲,thǹg赤腳,對看慣勢細腳ê瑞文來講,她ê腳實在是siuⁿ過大kah hàu呆hàu呆。她ê身材並無koân大,體型真tú好,tùi洗了舊去ê棉布衫ē tàng看出她雙肩堅實ê肉。她ê背影看起來kahná有猛獸ê腳步,堅定而且敏捷,一點á 都無危險性,kah縛腳軟chiáⁿ優美ê腳步完全倒反。行了大約五十公尺,chabó͘ gín'á又koh家己坐落來。He是一欉相思樹腳蔭影ê所在,四周圍lóng是雜草ê小高台。瑞文kahná她ê部下,坐tiàm她ê邊á。
「你beh pok薰無?」

瑞文想beh hō͘ 她歡喜,the̍h出一支茉莉牌ê薰hō͘ 她。Chabó͘ gín'á kahná無常常pok薰,用無慣勢ê手勢teh pok,m̄ koh津津有味,pok kah真歡喜。
「你kám真正beh用hit支鐮le̍k'á kā我thâi死?」
「Ngh,he是剉甘蔗ê工具,你實在有夠無膽。」Chabó͘ gín'á kahná無啥tāichì teh微笑,m̄ koh,瑞文ê恐怖感iáu tī.leh,所以伊是輕聲細說,非常溫柔。
「Ánne你是hō͘ 甘蔗園chhiàⁿ做工ho͘ⁿh?」
「是lah!無啥ài,m̄ koh mā無辦法。」
「Kui工流汗做工chiah thàn一個五角銀,有夠刻薄。我若是地主,會hō͘ in khah chē。」
「Chabó͘ 工chiah三十一錢。阮老父若iáu tī.leh,我to̍h免hō͘ 人差用。」
「你ê家族kám真chē人?」
「Kantaⁿ老母kah我兩人。」
「Ánne有khah無伴。Lín老父kám mā是農民?」
「Ngh,m̄ koh,伊khah ài phah獵。」

聽tio̍h phah獵,瑞文想講她kám是原住民ê chabó͘kiáⁿ,就koh詳細看她ê面一pái。Hitê chabó͘ gín'á無細膩,chhìnchhái倒leh,目chiu khehleh,目睫毛長koh厚,面hō͘ 日頭曝kah烏金烏金。瑞文想beh問她是m̄是原住民,soah忽然講bē出嘴。根據黃丙ê講法,chia ê平地原住民早前kah台灣人通婚ê結果,chitmá外表上lóng kah台灣人過仝款ê生活;chiahê人極無ài hō͘ 人叫做番á。

Chabó͘ gín'á靜靜peh起來,ǹg山ê方向看去。
「我真想ài去phah槍(chhèng)?你bat phah獵無?」
「做gín'á ê時chūn bat用空氣槍á是phachínkoh phah過白頭殼á,m̄ koh....。」
「阮phah過熊、豹kah鹿á,阮老父是有名ê槍手,無比phah獵koh khah趣味ê tāichì lah。我十歲左右就tòe阮老父去phah獵,hit粒山m̄知peh過gōa chē遍。Aiah,我真想beh peh山。」Chabó͘ gín'á注目看遙遠ê阿里山,回想以前快樂ê日子,ná親像tī眠夢中ê目神。
「想beh peh山to̍h做你去,既然細漢就kah老父tàu陣去,你一定會曉phah獵,kám m̄是?」
「當然mā會曉,若是有kesi,我chitmá隨時ē sái飛去,m̄ koh,我siōng重要ê槍無,火藥、槍籽、弓箭ta̍k項lóng無。老父過身了後,厝裡散赤,kesi lóng hō͘ 老母賣了了。我真正想beh去,若有一支槍就ē sái à。真悲哀!」
「若是ài槍,我買hō͘ 你。」

瑞文chit句話m̄是滾sńg笑ê,因為chabó͘ gín'á ê真情teh催逼伊,伊ê嘴自然ánne講出來。總是,對一個tú相bat ê chabó͘ gín'á講話,伊ê自尊心bē允准。所以瑞文講出嘴了後,隨感覺後悔。
「Beh買hō͘ 我?」Chabó͘ gín'á ê目chiu歡喜kah發光,m̄ koh隨時變面,改講無ài。
「你叫啥物名?」
「山貓lah,正名叫Chîn Chîn。」
「Chîn kám是我ê姓hit字陳?名ê Chîn是tó一字?」
「Aiah。」
「你kám m̄ bat字?」
「是ah,m̄ koh kantaⁿ會曉家己ê名姓。」

Chabó͘ gín'á gia̍h起鐮le̍k'á,忽然伸手kā邊á ê龍舌蘭ê葉á一下to̍h phut落來。Hitê伶俐ê動作koh hō͘ 瑞文驚一tiô,m̄知她koh beh chhòng啥物。Chabó͘ gín'á tī軟軟ê葉á頂面用鐮le̍k'á尖寫字hō͘ 伊看。
「叫做陳陣oh,真好ê名。」

Chitê名一屑á都無súi,m̄ koh,瑞文驚她hit支鐮le̍k'á,所以chiah講好聽話。
「無人叫我正名,我真受氣。你ná會問我ê名?」
「只不過問看māi lah!」
「Koh hō͘ 我一支薰。」

瑞文kantaⁿ chhun一支薰,若hō͘ 她,家己to̍h無ā,m̄ koh,伊已經無想beh koh pok薰。Chitchūn已經是beh冬節loh,日頭落山有khah早淡薄á。伊若beh赴十點ê尾班車iáu免煩惱,m̄ koh,若siuⁿòaⁿ tńg去,厝裡ê人會感覺奇怪。到車頭有三里半路,m̄ koh,一半以上是山路,瑞文忽然緊張起來。

金色ê日頭漂tī深紫藍ê空中,山脈iáu浮tī頂koân,kantaⁿ hit tah吸引伊ê目chiu,瑞文kā視線移到khah低ê所在,山崙á腳已經陰暗loh,續落去ê平地ê田園kah樹林mā蓋一重烏暗ê薄膜,tùi溪ê對岸吹來ê風hō͘ 瑞文pih手ńg ê手股kah面感覺冷起來。

Chabó͘ gín'á hō͘ 薰煙tòe風吹去,她ê目chiu iáu無離開山。看起來她ē tàng kui暗無tín動坐tiàm hia。她到底teh想啥物?聽講in老父是去hō͘ 野獸ê拆食落腹死去,可能是hitê報仇ê心火當teh to̍h起來。Chitê chabó͘ gín'á雖然m̄是純粹ê原住民,m̄ koh,一定有lām tio̍h原住民ê血。聽講割人頭時代ê原住民,為tio̍h beh割敵人ê人頭,mài講是一工、兩工,就是三工mā ē sái免食免lim,bih tiàm草phō內埋伏。

瑞文開始起驚,頷頸感覺冷起來,想tio̍h她hit支利(lāi) ê鐮le̍k'á to̍h真煩心。Chabó͘ gín'á無tín動無講話,瑞文chhōe無thang好khiā起來ê機會。伊就倒leh,想beh裝做伊對chabó͘ gín'á並無感覺驚惶teh警戒ê心,然後伊to̍h beh ûnûn'á起身,行向倒tńg去ê路。

當伊身軀倒落去ê瞬間,伊感覺手股一絲á kahná hō͘ 刺鑿tio̍h ê痛niāniā。伊忽然聽tio̍h chabó͘ gín'á尖聲teh hoah:
「龜殼花!」

瑞文跳起來,一尾蛇gia̍h起三角形ê頭,ná親像一支短枴á khiā teh;牠有ná紅色絹絲ê舌,烏珠ê目chiu ,白色條蚊光滑ê蛇皮。瑞文想講若去hō͘ 牠咬tio̍h就害loh,m̄知家己其實已經hō͘ 牠咬tio̍h à,kantaⁿ有意識ê反射動作趕緊退後。陳陣揮起鐮le̍k'á,m̄ koh,刀á kantaⁿ切tio̍h風,蛇就發出sasa叫ê聲,tùi草phō內消失去。陳陣跳過來瑞文退後tǹglap坐ê所在。
「你去hō͘ 蛇咬tio̍h?」

瑞文聽tio̍h chit句話chiah意識tio̍h倒手腕ê痛,伊ê面ná樹葉á變蒼白。伊伸手一看,kahná去hō͘ 針鑿tio̍h,有兩chōa hō͘ 蛇咬tio̍h ê痕跡。雖然khah無注射hiah痛,m̄ koh,死亡ê預感hō͘ 伊感覺比大孔嘴ê孔嘴khah痛。

陳陣忽然kā瑞文ê手股ânân掠tiâu,gia̍h起鐮le̍k'á,瑞文強强脫開她ê手。伊ê腦海中閃過一個以前聽tio̍h ê勇敢無比,會hō͘ 人感動ê故事,就是原住民ê手若hō͘ 毒蛇咬tio̍h ê時,in就會用番刀斷然kā手切斷。 瑞文寶惜家己ê手骨,拚命beh逃走。伊對chia ê地理無熟,隨時無路好走,不得不tio̍h chông入去甘蔗園內。聽講為tio̍h beh掠一個走入去kui萬支甘蔗園內ê賊á,tio̍h動員kui中隊ê兵á。所以,陳陣叫kui暗,m̄ koh beh tī甘蔗園內chhōe tio̍h瑞文是無可能ê。總是,一時逃走ê瑞文又koh tòe chabó͘ gín'á ê聲óa近,因為伊發覺家己ê愚戇,知影jú慢處理是會jú接近死亡。
「拜託!拜託mài kā我ê手切斷。」
「戇大獃,無割會死去。」
「若tio̍h失去手,我寧可死khah贏。」
「你是想對tó位去lah?Kantaⁿ hō͘ 蛇咬tio̍h ê所在切hìⁿsak就ē sái得。有索á無?趕緊,索á,索á」偏偏兩人lóng無帶索á,陳陣用瑞文ê皮帶kā伊ê手股頂節縛tiâu,koh用家己縛頭毛ê紅色帶á kah瑞文ê鞋帶縛做伙,chiah kā伊ê手腕mā縛ânân。然後,不管瑞文beh á m̄,就用鐮le̍k'á ê刀尖,kā hō͘ 蛇咬tio̍h ê所在做十字形切開。瑞文痛kah haiⁿhaiⁿ叫,kahná魚á teh滾liòng。陳陣tùi孔嘴kā有蛇毒ê血擠出來,ánne iáu無夠額,koh用嘴大力suh,了後kā血phùi出來。 行出甘蔗園,日頭已經完全落山。瑞文用無tio̍h傷hit支手掛tiàm陳陣ê肩胛頭,拖腳步teh行。伊ê倒手腕已經失去感覺à;kahná真正失去hit支手ê感覺。過一時á,孔嘴流血滴落去土腳,瑞文mā無注意tio̍h。劇烈ê心情戰鬥hō͘ 伊kui個人倦tauhtauh,kui身軀mā無力去。伊ê胃hia soah變冷,想beh吐koh頭殼眩(hîn)。
「阿陣,我會死bē?」
「Bē死lah!」
「我想beh逃走,實在有夠戇,kiámchhái已經耽誤醫治ê時間?」
「你是驚我是m̄是?」
「已經bē驚à。阿陣,你知影有hō͘ 蛇咬死ê人無?」
「Ngh,m̄ koh,你bē死lah!」
「Án怎講leh?我無想beh死,我iáu少年。」
「你bē死lah!」

阿陣堅決一再ánne講。因為她一屑á都無不安ê聲,hō͘ 瑞文感覺一股超越安慰ê神秘力量。瑞文心內一直想beh問她:「Ná會知影我bē死?」M̄ koh,伊講bē出嘴。瑞文chitmá只好kā家己全部lóng交託hō͘ chitê chabó͘ gín'á,就ná親像khîⁿtiâu大地ê大樹,ânân掠tiâu她ê肩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