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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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夫人》第二部 親子 第十四章

安子用車á teh做工作褲。

想講去農場做khangkhoè ê時thang穿,最近chiah開始做。她tī東北地方ê田庄出世,tiāⁿtiāⁿ穿工作褲,m̄ koh, 已經bē記得án怎裁剪。想了koh再想,chitmá想起來à, 就開始做。

做夢mā想bē到,她會tùi遙遠ê日本東北寒冷ê鄉村嫁來到台灣。她一面chhia工作褲,想起過去遙遠ê一切,非常懷念。寒天真緊到ê故鄉,koh是暗時mā真緊暗ê季節,hit時iáu是用燈á火,tī淺茶色ê光線下面,老母起動chhia'á針。Kahná是tī幻燈內ê姿勢,懷念一切:秋天祭拜、田庄戲kah神樂、盆舞kah眾神靈ê火把....

頂年tńg去故鄉ê時,村民ê平安戲kah娛樂lóng無去à。日本傳統kahná幻燈ê樸素心,去hō͘ 快速tńgse̍h ê底片捲無去。Ánne, 人kám會變khah幸福?Bē ánne lah。想bē到文明是一種ê大錯誤,kám m̄是? 已經幾十年無機會接觸土,chitmá有機會,對家己身體無真結實來講,無比這koh khah好ê tāichì。安子感覺清文為伊開始chitê真好ê khangkhòe, 她滿心感謝。工作褲teh beh做好ê時,玉簾來訪問。
「Ah, 你teh做裁縫。」
「是ah, 我趕teh做mongbeh(もんべ=工作褲)。」
「Mongbeh是啥物?」
「就是褲,我出世ê田庄所穿ê褲。」
「Oh, 日本chabó͘人mā穿褲?」

玉簾感覺真稀奇,叫安子穿hō͘ 她看。因為幾十年無穿,安子感覺pháiⁿ勢pháiⁿ勢。
「Án怎,真奇怪ho͘ⁿh。」

安子khiā起來,kā直條紋ê棉布工作褲穿落去,玉簾kiki笑。若beh講看起來奇怪,實在是因為m̄ bat看過chit種褲soah m̄知beh án怎批評。M̄ koh, 想講kiki笑真失禮,就khah正經問:
「阿嫂穿這もんべ beh chhòng啥?」
「Beh做khangkhoè,去咱ê農場種kóa菜,chit中間我to̍h ánne teh想。」

安子ánne講,玉簾一pái無笑,m̄ koh露出chhoah一tiô ê面容。貴夫人卻去掘土種菜,她感覺這比穿工作褲koh khah奇怪。
「M̄ koh, 清文阿兄kám會准你ánne做?」
「Ná會講准m̄准,伊真贊成。你kám無beh去一pái看看leh?曠闊ê大地,hō͘ 你心情清朗,hō͘ 你bē記得世間ê人情世事。」

安子ánne講m̄是針對玉簾ê運命來同情、安慰,m̄ koh, 玉簾ê表情有teh想beh去看māi。她一生kantaⁿ去過田庄一兩pái, 感覺田庄只是lahsap、無方便、bē爽快ê所在。所以,她無法度想像阿嫂所講ê, 快樂ê田園hō͘ 人bē記得世間ê人情世事。總是,he是安子所講ê, m̄是teh講白賊。
「聽講lín ê別莊已經起好à, 我mā想beh去看māi leh。M̄ koh, 我無法度像你落田園做khangkhoè, 掘土, the̍h lahsap物件。」

玉簾ánne小khóa khau洗講。這一半是因為她看bē起卑賤ê勞動,一半是她反對勞動。總是,她真欣羨安子beh去實際勞動ê勇氣。
「安子嫂,你beh做農夫所做ê khangkhòe, kám是出tī神ê啟示?」
「M̄是lah, 無啥物。我只是感覺做kóa甚麼tāichì比恬恬khah好。」
「M̄ koh, 你tī教會有當職, koh是矯風會ê幹事, kám m̄是做真chē tāichì à?」
「雖然是ánne, 我想beh做kóa別項....透過身心ê活動ē tàng直接產生甚麼....講起來有小khóa khah「誇張」。總是,人做khangkhoè是siōng好,kám m̄是?」

玉簾聽了感覺受tio̍h指點,眉頭結結,突然反駁講:
「M̄ koh, 保羅講:人因信稱義,m̄是在tī行為。」
「無m̄ tio̍h, 玉簾,你最近受洗禮,實在真好。」
「Ngh, 應該khah早洗禮chiah好,我真正想beh有徹底ê信仰。」

玉簾真得意ánne講。她ê得意雖然有帶(tài)虛榮心,m̄ koh kah以前ê表達方法有真大ê無仝。看起來,玉簾有teh改變。Chit幾年,玉簾經常穿烏色ê衫,手錶以外無koh帶手環、手指(chí);除了特別ê場合,她ê面lóng無抹粉。她無化妝mā súi, chit種無裝飾ê樸素,對她ê年齡來講,顛倒是高雅。安子tú嫁來陳家ê時,她打扮kah真súi,加上虛榮、驕傲á是不滿to̍h chho̍pchho̍p念。Taⁿ她回復原貌,koh流露出謙卑kah知足,世間ê慾望等等已經無koh引起她ê興趣à。

這是好tāichì, m̄ koh, 安子感覺不安。對景文無愛情已經無koh hō͘ 她感覺苦楚,hō͘ in翁疼á是疼in翁lóng變成無chhái工,只有絕望kah屈辱niāniā。準講她ê心思有提高,kám講ánne to̍h夠額?她tiāⁿtiāⁿ bē記得帶聖經,去教會kahná學校ê優等生hiah熱心,m̄ koh, tī照顧景文kah in kiáⁿ 等等做人ê bó͘ 應盡ê義務kah家事,她lóng放外外。

宗教有時ē tàng hō͘ 一個人kahná重新油漆完全改變,玉簾to̍h是ánne。她是kahná tú油漆新chhiahchhiah, tio̍h特別注意「油漆未乾」,若無小心會去bak tio̍h油漆。這是teh形容她iáu未夠分,玉簾是kā信仰當做裝飾品穿戴tī身軀頂,koh kā人展她ê穿插jōa高價、美麗,ánne teh誇耀家己。Chitmá偶然tú tio̍h「行為」kah「信仰」ê教義問題,她teh反問安子ê時,她ê目神露出認真ê狂熱信仰。
「我認為信仰是siōng重要。工作當然是好,m̄ koh, 若kā工作當做siōng重要,阮tau ê景文kám m̄是比siáng都khah好?無人會比伊khah熱心koh有野心。」

安子無kā她回答。議論無論jōa重大á是jōa有意義ê議題開始,結局mā是會真無聊來結束。自我主張á是自我辯護會成做防衛ê牆,致使無法度觸tio̍h真理。真理m̄是teh教訓人,mā m̄是硬叫人án怎做。 因為安子恬恬無應,玉簾掠準安子同意她ê講法,無koh繼續講chitê議題。M̄ koh, 她顛倒pháiⁿ勢pháiⁿ勢開嘴講:
「我是beh來拜託阿嫂一項事....」
「Ah, 是什麼tāichì?」

安子隨時回應,m̄ koh, 玉簾感覺小khóa pháiⁿ勢停一下,然後參雜憤慨kah屈辱ê口氣講:
「如果清文阿兄根本lóng無hō͘ 你錢,你會án怎處理?無錢to̍h無法度奉獻hō͘ 教會,mā無法度kā gín'á買衫á褲。」
「He oh, 阮是我teh hō͘ 阮翁錢。」

你看ho͘ⁿh, 玉簾露出ánne講ê報復性ê笑面講:
「Lín tau kah阮tau確實大大無仝。景文實在有夠刻薄。當然無需要像兄嫂lín ê情形,因為我可能無hit種資格。阮若是sànchhiah人to̍h免講,伊連五十、一百ê lânsan錢所費都無beh hō͘ bó͘, kám講會得過?而且我chitmá無像少年ê時hiahni̍h浪費亂開錢。」
「是ah, 你已經kah以前完全無仝。Chitmá你lóng開tī正當ê用途,儉儉á用錢。Ánne, 景文iáu teh lôlílôso oh?」
「伊無講甚麼,mā無beh hō͘ 我錢。」
「好好á kā伊解說,kā伊拜託....」
「真討厭,我chiah無beh kā hit種人拜託。」

玉簾iáu是hiahni̍h pháiⁿ脾氣koh潔癖。她想講kā人拜託,人無隨時kā你聽,會kā你拒絕,á是chhìnchhái應付。Chit種想法致使她討厭kā人拜託。
「我無beh kah hit種人講話,m̄ koh, 無半sián錢,我無法度做tāichì....。」
「Mā是有影,ánne, 我來kā景文講一聲,伊一定會了解,因為伊對我kahná無好應付。」

玉簾iáu未明確kā她拜託,阿嫂tāi先體會tio̍h她ê意思,beh替伊kā景文講情,玉簾無感激講「多謝」。這m̄ nā是因為玉簾好強ê個性,mā是因為一切ē tàng委託安子ê安心kah謝意,她感覺無講出來會koh khah真實顯示出來。Ē tàng透露真實ê處境,拜託對方來得tio̍h安慰,bē感覺幻滅á是滿面全豆花,對玉簾來講,只有安子ē tàng ánne對待她。
「我無想beh對景文要求甚麼,已經無啥thang要求ê物件。」
「真是寂寞ê話。」
「我一屑á都bē寂寞,....。Ánne, 勞煩阿嫂去講錢ê tāichì,m̄ koh, 請你m̄ thang kā柳櫻ê tāichì講出去。Hitê tāichì án怎來處理, 我想來想去,有夠煩。」

景文koh娶一個bó͘, 只是半年前ê tāichì, 是beh來代替過往ê第二夫人阿龍。將近三十歲ê柳櫻是一個未亡人,前是相當有錢人ê夫人。Beh娶chìn前,景文有去kah大兄夫婦參詳。....這m̄是另外有關色戀ê tāichì, 若是ánne to̍h bē選chitê kó͘ló͘sō͘kó͘三十歲ê chabó͘。實在是阿龍死去留落來三個kiáⁿ, 玉簾若有替我考慮chitê tāichì to̍h好,m̄ koh, 她連家己生ê kiáⁿ都無要無緊,ná會來幫忙照顧細姨所生ê kiáⁿ。所以,無論如何to̍h需要一個人來做阿龍ê kiáⁿ ê老母。 這m̄是無道理ê tāichì, ná會無beh家己去kah大bó͘ 參詳來得tio̍h她ê接納?Hit時,清文ánne講。M̄ koh後來看起來, 景文lóng無kah玉簾參詳過chitê tāichì。無論如何,這m̄是事實。In早前一定bat談過,m̄ koh是一直悶tī心肝內。安子in lóng感覺真不可思議,玉簾mā表現kah ná無hit項tāichì, kah安子見面mā lóng無提起。數年前,景文tī街á開一間海產大賣店,新ê細姨kah死去ê阿龍ê三個kiáⁿ做伙tī hia tòa。想講分開tòa, 玉簾ê心情可能會khah快樂。M̄是ánne, ē sái講是因為她有恬靜ê宗教生活。Koh khah慘ê是,增加in夫婦心理ê隔膜,非常恐怖。假使家己對清文無啥物要求,安子想講她ê日子會一工都忍受bē tiâu。家己mā是一個普通人,靈魂得tio̍h翼,會離開地上ê滿足kah幸福,飛去koânkoân ê天頂。若是玉簾ê精神去到hitê地步,he ē sái講是家己達bē到ê境界。總是,連基督教mā講:「實在講,心熱,m̄ koh肉體軟弱。」何況,人入墓chìn前,kám有法度thǹg掉肉體ê衫á褲?

Hit暗,景文tú好來chhōe清文參詳tāichì。
參詳有關起祖廟ê tāichì。祖廟俗稱祖厝,也就是家廟,這kah一般大眾去拜拜ê廟寺無仝。姓陳ê祭祀姓陳ê祖先,姓王ê祭祀姓王ê祖先,由仝姓ê合資起造ê祠。

Chitê起造陳氏大宗祠ê預算tio̍h十萬,清文in陳家tio̍h出預算ê五分之一。M̄ koh, 清文無啥ài chit筆錢。祭祀祖先ê傳統思想,已經超過現代ê純風美俗,陷落非精神tek ê形式,ē sái講是pháiⁿ風俗。Tī chit方面投入hiah koân ê費用,tùi國家社會ê大角度來講,he是無經濟。

M̄ koh, 清文無講chit套大道理,kantaⁿ講起初to̍h明確kā小弟表示kantaⁿ ē tàng出小khóa錢。總是,景文一開始to̍h無意思beh清文出chē錢,因為伊túteh創業,無ài加添伊ê負擔。所以,伊是來報告伊beh負擔in陳家tio̍h分攤ê大部分費用。這並無意外,景文是萬事計較ê人,m̄ koh對起家祠ê tāichì, 伊都真慷慨。清文早to̍h知伊會ánne做, m̄ koh, 景文家己負擔hiah大ê金額,清文有服伊chitê氣勢。 因為話題tú好講tio̍h金錢方面ê tāichì, 安子期待清文會趁chitê機會講起玉簾lânsan錢所費ê tāichì, 結果lóng無提起。安子事先有拜託清文,m̄ koh, 清文對景文ê感情已經疏遠,顯然是無願意chhap景文夫妻ê個人私事。

清文行出客廳,安子下決心對景文開嘴講:
「Gín'á lóng大漢à, lóng需要lânsan錢費用。而且玉簾每個月tio̍h奉獻hō͘ 教會三十圓,手頭tiāⁿtiāⁿ有khah ân。她chitmá無像以前hiahni̍h浪費,買kóa無路用ê物件。」
「她確實無koh浪費,lóng是因為受阿嫂ê影響,我非常感謝。」

景文tòm頭兩三pái,外表ánne, 內心到底án怎想都m̄知。伊果然表現出天生ài khau洗ê個性講:
「M̄ koh, 隨便kā錢hō͘ 玉簾,她敢會the̍h去起禮拜堂。」

安子對chit種無正經ê講法真受氣。你家己為tio̍h起廟慷慨出二萬圓,ánne kám ē sái批評lín bó͘ 起禮拜堂?安子心內非常憤慨講:
「你實在是kún笑teh講siáu話....」
「我無teh kún笑。」
「Ánne, 你mā小khóa為lín bó͘ 設想一下!」
「M̄ koh, 她kám m̄是講無beh關心家己ê tāichì?對ta̍k項tāichì lóng無beh致意....不而過,ná會趣味基督教mā tio̍h付出對應ê錢?」
「Oh, 啥物趣味?」
「無lah, 我m̄是講你,是指阮tau ê玉簾。她ná會對神hiahni̍h熱心?若是對家庭生活á是丈夫、gín'á hiahni̍h熱心,m̄知會gōa好leh。」
「玉簾真了解家己ê缺點,因為一直真苦惱,chit點你tio̍h kā她了解。」
「我bē了解,自結婚以來,我to̍h無法度了解她。嫁入門ê時to̍h聽講她無幸福,這是án怎講leh。她免煮飯,免gia̍h掃帚(sàuchhiú),每一個gín'á lóng有請奶母....」
「Ánne kám tio̍h?Tī台灣成做夫人了後,免做任何家事,ánne講是幸福,無煩無惱。若是ánne, 台灣上流家庭ê夫人大家lóng非常快樂loh?」
「大體上是ánne....m̄ koh無統計數字。」
「希望你小khóa認真為她設想,玉簾以前真苦惱....」
「我知lah, 她甚至phah算beh自殺,戇chabó͘。」

安子chhoah一tiô, 玉簾最後iáu是對丈夫講出hitê秘密,連景文講tio̍h mā gāigio̍h gāigio̍h。
「Chit種tāichì若出去,bē聽得。」景文講。
「她想bē開到chit種程度....」
「Kahná teh演戲leh。」
「M̄是lah。」
「我後來漸漸tùi玉簾聽起來,koh khah感覺失望。我m̄知hitê tāichì,為tio̍h根本飼bē活ê嬰á, 買日頭燈,請醫生,食藥á, 我lóng照玉簾ê意思去做,結果án怎?Chitpái是熱心信神,kahná尼姑leh。」
「無lah, 你掠準已經為bó͘ 做真chē tāichì, kantaⁿ一點á niāniā是無chhái工。若m̄是付出全部ê疼,he m̄是疼。這雖然m̄是金錢,m̄ koh, 疼比金錢khah重要。」
「原來如此,玉簾mā講過chit類ê話。總是,她m̄ nā無hō͘ 我一點á疼,她啥物都無hō͘ 我。....M̄ koh, 我明白阿嫂ê話,我對你表示敬佩。好lah, 我會hō͘ 她夠額用ê錢。」
「若是ánne, 玉簾就ē tàng好好á過日子。我講了有khah過份,真失禮!」
「免掛意。」

景文照例tòm頭三pái,kā已經冷去ê茶suh入嚨喉lo̍klo̍k leh講:
「其實玉簾mā是一個可能ê chabó͘人。」

景文hitê圓koh細ê面,連teh思考重要tāichì ê時,mā tiāⁿtiāⁿ hō͘ 人有單薄ê感覺。總是,伊chitmá流露一句對bó͘ ê觀感,安子kahná聽tio̍h伊講一句真心ê話。He是tī伊ê表情á是言語本身koh khah深ê物件—可能連伊本人mā無發覺ê心聲。Mā是景文對玉簾感情ê流露,安子ánne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