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二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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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夫人》第二部 親子 第十五章
作者 庄司總一著 賴永祥指導 林俊育台譯 2017.02.12
工廠是起tī市郊。
四角形ê工廠建築物油漆雞卵色，tùi遠遠看起來kahná一塊雞卵糕khǹg tī四kho͘ 圍ê綠地kah晴空中間。Mò͘tah（譯註：外來語ê モ—タ—/motor/馬達）準時起動，beltoh（譯註：外來語ê ベルト/belt/運送帶）開始se̍h, boilah（譯註：外來語ê ボイラ—/boiler/熱水爐）teh chhèng水氣，煙筒teh出煙，chit時ê陳清文，心內ê喜樂大旗teh飄揚。伊tī日本ê大學畢業，chhōa安子tńg來家己ê故鄉，隨時換穿官服去官廳上班。Tùi hitê年輕光輝時代以來，從來m̄ bat有過ê新鮮感動。伊做中學教師到taⁿ有十年以上，hitê古老ê氣息無致使伊ê心胸荒廢，taⁿ koh khah hō͘ 伊感覺tio̍h chit點。He是培養宗教精神ê特殊學校，雖然kah普通ê教育工作無仝，ē sái講伊tī hia停止成長soah固定落來，伊ê思想無法度koh再充實是免不了ê tāichì。總講一句，伊ê自我表現m̄是kantaⁿ用嘴講講leh to̍h滿足，伊是想beh有所作為hit種人。
經過三年，伊ê事業終於正式上（chiūⁿ）軌道。Tī這chìn前，陳清公司ê原料是對外採購（káng），m̄ koh從今以後，tùi家己農場生產ê鳳梨，由家己工廠ê機械來製造罐頭。Ánne, 生產ê體制已經齊（chiâu）備，m̄ koh, 清文想beh做ê, mā是無做bē sái得ê, 是今後ê tāichì。伊創設鳳梨罐頭公司m̄是想beh thàn大錢，若是chit種ê利益企圖心，只不過是出tī富有ē tàng轉變khah好ê慾望。
清文對tī農場kah工廠，主要lóng是圖謀提高勞動者ê生活kah精神。下面是hit當時台南ê農業工人每日工資：男性 60錢（sián），女性25錢。
台北ê工資是這ê兩倍，因為hit時台南ê工資是全台灣siōng低。雖然有種種ê理由，總講一句，因為hit當時ê南部社會pháiⁿ毛病真chē, 無teh進步。總是，工資tio̍h gōa chē chiah tú好是一個難題，像（chhiūⁿ）講一個經濟機構beh hō͘ 工人非常富有，卻無一定是siōng好ê想法，因為in iáu未達到善用其富ê境界。所以，清文ê準則是：M̄ nā tio̍h hō͘ in tī豐富ê狀態，mā tio̍h顧慮in ē tàng充分維持生活，而且有chhun淡薄，m̄ koh, bē sái hō͘ hiahê chhun錢致使in陷入物資主義。
伊tī工廠kah農場投入金錢來做設備上ê新構想。工人ê健康比啥物都khah重要，所以，清文為in設備「休閒」場所kah醫務室，尤其是農場ê庄腳所在衛生無好，清子kah阿明tī hia染tio̍h amebah赤痢。當地ê居民tiāⁿtiāⁿ tio̍h malálí'á, mā有腸á熱。所以，陳清公司ê農場時常請附近ê村醫林文貴來，為工人做健康診斷，hō͘ in食khinihneh（華語ê奎寧），kā in做腸á熱kah其它ê預防注射，治療砂眼。
總是，無知ê農民kah工人無對清文感謝，大概感覺hō͘ 人péng一下目chiu皮á是tuh一針，不如加領一個十錢（sián）ê銅錢á khah實在。對chiahê m̄ bat世事ê人，清文真傷腦筋，tiāⁿtiāⁿ真失望、受氣。總是，伊無放棄ǹg望，ǹg望in有一工會了解；準講in若是bē了解，in ê kiáⁿ孫mā會來了解。
安子起初無真chia̍p去農場，別莊完成了後to̍h chia̍pchia̍p去。她tī hia做菜園，種各種蔬菜。她接受農場監督游德仁ê指導，伊半khau洗講：若栽種不良會變成koân價ê蔬菜。安子認為成本koân mā無所謂，家己栽種家己收割，其中ē tàng得tio̍h種種ê教示。生產ê辛苦kah喜樂，ē tàng食tio̍h比市場買來ê khah新鮮ê蔬菜，準講金銀mā會生sian，要緊ê是物件tio̍h tiāⁿtiāⁿ保持新鮮。Chit種教示道理，是tùi家己親身ê體驗，chiah有法度得tio̍h。
她穿工作褲，手gia̍h鋤頭，手掌起泡（phā），面曝kah紅kìkì，倦tauhtauh tńg來到厝。
有一工，安子洗身軀了後，kā in take報告農場ê情形kah她種菜ê tāichì。
「Aiah, 你....你做khangkhoè, kahná作穡人。」
對阿嬌來講，這是意外ê tāichì。安子無想beh hō͘ 人褒獎，想bē到會hō͘ take hiahni̍h tio̍h驚。大家（tōake）simpū落田種作，安子ê頭腦有問題，老大人ê面色顯然露出pháiⁿ面chhiuⁿ。安子用無真liú掠 ê台語向take說明，m̄ koh, 阿嬌bē了解，準講開明ê takoaⁿ阿山在世，大概伊mā bē了解。阿嬌chit階層ê老大人認為做khangkhoè是卑微下賤，chabó͘人恬恬á快樂過日子to̍h好。所以， 她家己kā指甲留長一兩寸，來表示家己免動手to̍h有thang食。早前有時mā看會看tio̍h chit種老大人。
Chitmá ê時代無koh有chit種人，m̄ koh, chit種思想kah傳統iáu有少數存在。像瑞文chit類，kantaⁿ一支嘴hô͘lùilùi, 一日到暗食飽閒閒，感覺真滿足，tiāⁿtiāⁿ受tio̍h清文ê警戒。Chit pái不管伊願意á是m̄願意，清文安排伊來負責農場方面ê事務。M̄ koh, 阿嬌表示不滿，m̄免hiah辛苦mā ē tàng生活，ná tio̍h走去hiah遠ê庄腳做khangkhoè？總是，瑞文來農場工作了後，自出世to̍h衰弱tiāⁿtiāⁿ破病ê身體，看起來to̍h有khah結實。因此，伊為tio̍h健康比為tio̍h工作khah熱心來庄腳。
有一工，安子來農場，瑞文mā來，伊beh去看早前施工chitmá完成ê河川堤防。
寒天tata無水ê河川，到熱天雨水期to̍h變成濁水teh流，有時氾濫致使鳳梨園kah安子ê菜園淹水。所以tio̍h做堤防，這需要一筆費用，創設公司ê時無編chitê預算，m̄ koh, 無做koh bē sái得。陳清公司一直teh虧損，安子私下有teh煩惱。鳳梨tùi栽種到收割需要一年半ê時間，起初原料是對外採購，m̄ koh, 原料採購無夠需要量。鳳梨罐頭已經成做民眾ài食ê物件，罐頭公司kantaⁿ ē tàng買tio̍h需要量10%（phasian）ê鳳梨。而且製造工廠已經早一步完成，生產作業變成跛腳teh進行。一工ē tàng生產60噸ê機械放teh空轉。
所以，自營農場ê完成是siōng急ê tāichì, m̄ koh, tùi農場得tio̍h收割，經營上無真樂觀。因為實際上，免有自營農場，直接向農民購買原料khah會hô，一般ê罐頭業者lóng採取chit種方法。農民施肥，引水灌溉，關懷作物，tùi日出到日落lóng teh工作。Hiah chē時間kah勞動量，簡單付款就ē sái, 準講成本小khóa khah koân, 結果iáu是chitê方法khah會hô。自營農場to̍h無法度ánne, tio̍h考慮各種設備、肥料、勞動時間ê限制kah待遇等等ê問題，結果原料價數（siàu）提高。
M̄ nā ánne, koh因為清文ê根本精神無以營利為目的，經營ná會bē有困難？所以，一直虧損mā無辦法。安子想：若無法度經營來中途放棄，ánne, in ê工作意義kám m̄是完全失去？清文對將來抱tio̍h ǹg望，m̄ koh, chitmá siōng要緊ê, tio̍h每個作為抱tio̍h快樂kah ǹg望ê心情，寄託美好ê將來。若無法度達成hitê願望，過去ê日子只有流落來悲哀ê灰色後悔。
河邊沿岸已經起好十尺koân ê土堤。安子túchiah對瑞文講hiahê事業感覺不安ê話，chit時瑞文kā她安慰講：「無問題，免煩惱」，簡單to̍h結束話題。伊想beh去看堤防是藉口，kahná有甚麼話beh對安子講。
不而過，瑞文tī土堤坐落來teh pok薰，無要無緊ê態度，安子感覺kiōngbeh bē喘氣。目chiu前ê河床真闊，大部分成做乾地，kantaⁿ中央有濁水teh流。河ê hit pêng有田園，chiah tú過六月一時á, 稻á已經結實變黃色，teh beh ē tàng收割à。白鴒鷥雙腳整齊伸tùi後壁，ná棉花輕輕á飛起來，降落tī田園khiā teh，chit幕kahná teh看快速ê影片。全身烏烏烏ê烏鶖用真猛ê氣勢飛起來，飛過田園對面ê山坪（phiâⁿ）中kúinā個山谷，一直飛到山腳。其中四界有小部落藏tī山谷下底，看bē tio̍h, 只有阿里山山脈ê尾溜連接天空ê hit pêng。
「你teh看tó位？」
安子問瑞文，伊iⁿiⁿn̄gn̄g無應答。安子想講伊大概是teh回憶陳陣ê tāichì；伊期待安子會問起ê款式，m̄ koh, 安子thiau故意kek m̄知伊ê心思。伊就忍bē tiâu, 深深感慨講：
「阿陣，她chitmá m̄知情形án怎？」
「庄頭就tī對面，你去看māi, án怎....」
安子隨便kí一個方向，笑笑á講。瑞文心靈ê創傷顯然iáu有一點á痛，安子想beh摸伊ê傷口。
「奇怪ê chabó͘ gín'á, ná會恬恬á離開家庭？」
安子知影事情ê真相ánne講，瑞文氣憤nih目chiu講：
「用空氣槍射gín'á, koh是家己ê chabó͘kiáⁿ。M̄ koh, 阿陣是一個非常卑怯（khiap）ê人，無通知半項就m̄知去向，想講ánne阮會án怎。」
「真正是大tāichì, hit時我tú好tńg去日本，m̄ koh....」
「我去hō͘ 景文kah玉簾責備kah有夠thiám, 尤其是玉簾hit款chabó͘人, 每工來要求看beh án怎chiah好，還我liâmpiⁿ to̍h beh出嫁ê chabó͘kiáⁿ ê目chiu等等，teh要求, teh哭, teh罵....。Hiahni̍h艱苦心，我tio̍h去chhōe hitê chabó͘人！我受tio̍h to̍h想beh kā她paⁿ落去，kā她刣死。」
「M̄ koh, mā m̄是你講ê hiahni̍h卑怯。你hō͘ 蛇咬tio̍hê時，她mā是盡力kā你救。想tio̍h這，你kám無想beh去見她？」
「Chitmá去見她mā無chhái工，我無想beh見她....」
「你是薄情郎，瑞文，你kám是因為好強chiah ánne講。」
瑞文感覺安子teh kā伊khau洗，雖然露出bē爽快ê面色，m̄ koh, m̄是她講ê ánne, 伊是考慮tio̍h koh khah嚴肅ê現實問題，伊用正經ê口氣講：「我已經m̄是以前ê我，kám m̄是？長男已經十九歲。我二十歲to̍h娶bó͘ 。」
瑞文teh苦笑，伊想tio̍h in kiáⁿ to̍h埋怨。長男chitmá是高等學校一年生，tī台北teh讀冊。伊本人起初希望讀文科，瑞文為tio̍h伊ê將來設想，苦勸伊去讀理科。阿明聽伊ê話，瑞文放心吐一口氣。想bē到阿明iáu是認為家己無適合讀理科，讀一年理科了後，又koh重新tùi一年級文科讀起。伊講若無伊beh休學。
「真正hō͘ 人傷腦筋ê gín'á，究竟án怎chiah好，我一屑á辦法都無....聽講伊mā有寫phoe hō͘ 清子，kám有寫啥物pháiⁿ tāichì？」
「無lah, 無啥物....。只是清子mā bē了解，kahná有啥物艱難ê思想上ê問題，á是啥物....」
「真狡怪ê gín'á！」
「其實阿明真認真讀冊。」
「Kám講反抗有好ê kah pháiⁿ ê雙面意義？尤其是伊chitmá是反抗老父ê年齡。阮tau ê清文mā是ánne, 對她講啥物她lóng m̄聽；我講ánne. 她偏偏beh顛倒péng。」
安子kantaⁿ tī瑞文面前輕描淡寫，其實安子ê心情比一般親子ê問題koh khah複雜微妙。M̄知什麼原因清子會kah清文疏遠，近來連清文都有感覺chit點。老父為她買好冊，她並無顯露歡喜ê表情，食飯ê時mā無親近講話。她是唯一ê獨生女，hē入去老父ê目chiu mā bē感覺痛，chabó͘kiáⁿ對chit款ê疼，對老父應該koh khah親密chiah tio̍h。M̄ koh, 清子卻m̄是ánne。這是為甚麼緣故？是chit種甚麼感情？安子kahná了解koh kahná無了解。照她túchiah所講ê，若是gín'á ài反抗ê一時現象to̍h無要緊，免煩惱，度過chitê時期to̍h好。若無，問題to̍h嚴重，安子tiāⁿtiāⁿ想tio̍h chitê問題，心內不安。
安子無顯露她ê不安，假做無tāichì講：
「總是，瑞文，咱互相年歲大ā, 操心gín'á ê tāichì, 為gín'á來煩惱。」
「實在真寂寞！人若老，對啥物lóng感覺無意思。真討厭，阿嫂kám有chit種心chiâⁿ？」
「Mā無一定，五十歲有五十歲ê趣味，到六十歲有六十歲ê快樂kah幸福，kah年輕時代無仝—。」
安子ánne teh講，忽然感覺kahná踏tio̍h秋天ê落葉，心情寂寞。她mā已經體驗tio̍h進入冬天枯木前兆ê年齡。目chiu角有魚尾紋，面皮鬆lēng，而且，年輕時苗條ê身材mā變大kho͘ 起來。若m̄是骨骼細支，看起來會有肥chutchut ê感覺，ē sái講kahná kā以前ê瘦抽面影抹殺掉，加上她去田園做工，hō͘日頭曝kah烏màmà。....Chitmá忽然感覺tī瑞文ê鏡面前顯出變bái ê姿態，她感覺見笑koh寂寞。
有一種ài beh回復年輕ê心chiâⁿ kah「歲月不饒人」ê感慨，同時溢上安子ê心頭。她kah瑞文做伙落堤防，beh行tńg去農場。
「你是hō͘ 蛇咬tio̍h tó位？」
兩人行過大片ê林投kah龍舌蘭，安子參雜好奇心kah嬉弄ê心情ánne問。
「Βē記得確實是tó位。總是，hit時若無阿陣做伙tī hia, 我有可能bē活。想起來真不可思議。」
「Ánne講起來，我hit暝tī反對墓地移轉ê演講會中，去hō͘ 人用刀鑿tio̍h。若m̄是鑿tio̍h腰帶，會鑿koh khah深....」
「總是，人結局會死。」
「一日一日行向死亡。」
「雖然是ánne, 咱mā tio̍h好好á活落去，kahná有teh食不老長壽ê藥á ê面容。」
「你mā有幾pái死裡求生ê經驗。」
「已經無hiah驚死亡ā, 可能是年歲有khah大ê緣故。」
兩人ánne teh講話，忽然聽tio̍h林投kah龍舌蘭中間傳出sasa ê聲。Tú teh講毒蛇kah死亡ê tāichì, 安子驚一tiô, 腳步停落來。瑞文mā是無膽ê人，因為tú teh講已經無hiah驚死亡ā, 雖然kek kahná無tāichì teh微微á笑，iáu是掩khàm bē tiâu, 面色變蒼白。 「Lâlí'á（譯註：華語ê穿山甲）！」
並m̄是毒蛇，恐怖感消失，瑞文安心hoah出聲。Kantaⁿ看tio̍h一隻kahná烏色小型戰車ê動物teh走。瑞文隨時jiok oá去，走到約90尺khah lap窩ê草地，伊大聲叫安子。
動物鑽入去土洞內底，瑞文知影ē tàng安全kā牠掠起來。伊做一氣掠tiâu露出洞外ê動物尾溜，出力kah面紅kìkì，beh kā牠khiú出來，看起來是氣力相當強ê動物，伊khiú bē出來。
「Ah, 活掠lâlí'á！阿嫂，你替我掠tiâu牠ê尾溜，我來去農場the̍h工具！」
「無ài lah, 祂會kā我咬，beh án怎？」
Lâlí'á是食káu蟻ê動物，bē咬人，安子以前有聽講，m̄ koh, 她驚kah hoah講：「祂會kā我咬....」。動物kui身軀連尾溜mā有kahná指甲ê鱗，安子無勇氣掠tiâu牠ê尾溜。因此，iáu是瑞文掠tiâu動物ê尾溜，安子走去農場the̍h鐵鍬kah索á來。用鐵鍬挖洞，動物就kiu做圓團，無抵抗。就ánne簡單活掠lâlí'á。
Lâlí'á tī hit所在tiāⁿtiāⁿ hō͘ 人掠tio̍h。雖然是ánne, 對in來講這是意外ê收成，因為一隻時價60圓。鱗thang做藥用，真珍貴，肉mā有補藥ê作用，食起來是天下ê珍味。皮thang做手提包，bē輸鱷魚皮。
Lâlí'á！ Lâlí'á！厝內ê人lóng轟動起來。若是人擔來賣to̍h無稀罕，是安子kah瑞文兩人掠tio̍h ê, 所以就稀罕。安子kah瑞文kā牠當做禮物送hō͘ 老母，阿嬌真歡喜，她講有一工她mā beh去鳳梨園看māi。
